花生芽原创赵峰那些年家里也种菜，可还是没菜吃。生产队按人口给每家都分几垄沟园，种白菜、萝卜、还有茄子那类的大菜，像是比较稀罕的西红柿、芹菜、芸豆就没有。四沟园收的菜放开吃，也吃不到春节。平常吃饭就很少炒菜，年节或是来了客人才吃。菜刚下来的时候，能可劲吃几天，最肯吃的是萝卜，青皮萝卜经得住吃，一个够一家人吃一顿。半大孩子高的大萝卜，上青下白，能切一大盆子。吃上一阵子过把瘾就行，剩下都埋起来冬储，留着待客和冬天慢慢地吃。埋不好的萝卜还容易糠芯，里面都海绵状了，吃起来像是嚼棉花套子。萝卜生吃脆美鲜甜，略有一丝丝辣。熟了就有股难闻的臭脚丫子味，这菜特不适合炒和做水饺馅子。白菜要是冻了，外面好几层都像是鼻涕，坏了一堆曾经鲜嫩的帮子，就是心疼也不能吃。存放过的白菜好吃，只要不生新芽子，比新鲜的要好，放上豆腐、猪肉、粉皮，这是春节待客的大菜。刚出菜地的白菜有股青涩味，并不好吃。家常饭说粗茶淡饭，实际上不准确，应是粗饭淡茶。农忙不管逮着啥，随便有口饭塞到肚里就行，农闲也没大有精心侍弄饭食的。吃萝卜就切成丝，胡乱剁几刀，用盐一洒就成了。翠绿或鲜红罩着中间的雪白，就着香喷喷的棒子面窝窝，或是带着焦黄酥香的饼子，然后呼呼噜噜把糊涂喝得山响。喝一口糊涂，嘎吱一口凉拌萝卜丝，应该叫条，很享受的样子非常地生动。青菜稀缺，见到冒芽的就吃，没有挑剔和拒绝的资格。花生芽是那个时期没能坚持多久的菜，不过也填补了很多没菜吃的日子。刨花时节如果遇上阴雨连绵，堆在场院里底部泡了水的花生就冒芽，由于匆忙，地里收得粗，拉下的花生不久也长出芽子。没有谁看着这些东西瞎抛了，就都捡回来炒着吃。队里的花生长了芽，不能交公粮也没法分，就由着大人孩子来捡，没人阻拦。那些年地里什么也剩不下，割完麦子，集体先拾一遍，然后放开，叫放圈，谁都可以进来拾遗落的麦穗。莫言有个故事，说他母亲去地里拾麦穗，被霸道的生产队长扇过耳光，一直是莫言无法放下的奇耻。莫言讲的故事让我想了不少，当初莫言母亲进地捡麦穗，放圈没有？如果是没放圈，是不允许进地的。不过，就是没放圈打人也太霸道，庄里庄乡的。这个生产队长是个恶人，该揍！花生是那时最好吃的东西，生吃、熟吃、煎了炒了都是上品，花生和炒鸡蛋那是看家菜。可花生芽真的不好吃，一种特不好接受的味道，邪不拉几的。有些东西怪怪的，比如花生，每个时期的味道不一样。鲜花生一个味道，晒干后一个味道，煮着吃一个味道，炒着吃和煎着吃又不一样。花生饼一个味，花生芽又一个味，够复杂吧！一个小花生就出万千气象，当然，最不好吃的当是花生芽。我有次生病，一连打了好几天针，家长就给有气无力的我做了点优待饭。兴冲冲地回到家，看着端上桌的菜就一碗花生芽，真想一把打到地上。人生病的时候，胃口也娇贵，看到那碗冒着热气的花生芽，肚里有种东西直往胸口上顶。一口也吃不下，连饭都没吃就去上学了。母亲不久也赶到学校，在教室外给我两个热热的鸡蛋，一副亏欠我的眼神。嘱咐完赶紧趁热吃，然后离开学校。我懂事晚，大孩子了还喜欢由着性子，花生芽再不好也是菜，就和棉籽油也是油一样。白吃饭怎么也不如有口菜就着吃，炒碗花生芽，绝对算得上是正经八百的体己菜了。这也是我永远的愧疚，和花生芽过不去却伤了母亲。我至今还是个炒花生爱好者，每年都要弄一些来吃，只是身体胖些，不敢再放开胃口。只是千万别再提花生芽，想起它就反胃，像是结了大仇一样。作者简介：赵峰：一九六五年生，山东平阴东阿镇人。中国民主促进会会员，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，济南市作家协会主席团成员。出版有散文集《就那么回事》、《谋生纪事》等，散文集《混口饭吃》、《哦，跑马岭》也即将与读者见面。现居济南。找记者、求报道、求帮助，各大应用市场下载“齐鲁壹点”APP或搜索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