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:蓝月光蒲地是厨师之乡、美食之城,在林林总总的美食中,烩面是具有代表性的一个符号。蒲的烩面,把蒲地的美食元素都集聚其上了。去年我们驱车去塞北,走到河北大名府,孩子饿了,要寻饭馆。才发现当地遍是驴肉馆,走进一家,老板娘殷勤相迎:“吃什么?”——“烩面”——“什么,啥面?”又说几遍,老板娘才似懂非懂,瞪大了眼睛,一脸茫然。“没有,我们没有!”忽然明白,百里不同俗,这可是离家千里之外了。有时候出来,不消看那迥异的风物,不消听那难懂的口音,就是看看吃食,就可以知道离家之远近了。烩面,似乎只是中原才有,就像村头的老树,但离开中原,似乎就没有了它们的踪影。中原烩面又各具特色。相较原阳烩面的面厚味浓,蒲地烩面则重油重盐,大抵与蒲人刚猛性情有关。烩面做法很粗:长条形面片撒入油盐,省好后装盆待用。有客人来,扯两片面,拉成几团,投入滚沸的高汤中,三五分钟即成。烩面要好吃,关键在两点,一是面片要揉制好,一是高汤要浓。我吃过一家烩面,高汤熬制特别用心,不只加羊骨,还加入老母鸡炖,那烩面就很好吃。所以,好烩面不只是技法,更重要的是诚信和用心。以前老城有很多烩面馆,做法也是老式的。葱花油、高汤、面片,再加入些海带丝、黄豆芽、羊肉片。曾经和同学去单位门口一家苏记烩面馆,要了两碗烩面,真实在,那碗就像小盆一样,沉甸甸的,把整个脸都能埋进去。烩面汤汁很浓,滴到桌上,凝结就是一块油。我们还要了两个小菜,一瓶啤酒,每人吃得满头大汗,满面通红。现在想来,那友情就像烩面一样浓。长垣人爱吃烩面,日常或是招待客,都是吃烩面。那厚实的大碗、浓浓的滋味,把长垣人的厚道和热情都煮在一碗面中了。烩面实在,耐饥,让客人不能“作假”,吃上一碗,饭量大的人,基本上也就饱了,不会回家再啃“馍”。但也有个例,三叔饭量大,吃烩面要两碗,去一家饭馆吃过后,不好意思再要,就走出去到另一家在吃一碗。这是他的青春往事,也是关于他的烩面轶事。后来,蒲地又有了新式烩面。新式烩面名曰滋补,汤汁甚白,里面有黄芪、豆腐皮、鹌鹑蛋、细粉条,又加入几粒红红的枸杞,画龙点睛,色味俱佳。很快,老烩面就渐渐式微了,一统天下局面打破,由大店到小店,由大街到小巷,渐渐没落,不为人所注意。小城街巷,触目所及,都是滋补烩面。但是吃得多了,人们又嫌弃了那种“中药味道”,开始怀念那种浓郁的滋味了。前几年,又出去吃饭,忽然在小巷里发现一家长垣老烩面,仍然是地道的味道,浓浓的汤汁,大油大盐。急急吃上一碗,纯正的老滋味,口齿满足之余,充满了回忆——味觉如故友,总是牵扯起丝丝缕缕的时光印记。现在想来,烩面本就是粗食,如乡人,它的妙处也在一个粗字——你一个劲精致,怎么能行?特别是时下还有百元烩面,里面加入海参、鲍鱼,不禁更令人咋舌——那还是烩面吗?我总觉得,要找媳妇,就领她去吃烩面,看她能不能吃,怎么吃,媳妇的为人处世、性格特点、身体好坏就知道个差不多了。一个不能陪你吃烩面的女人,一定不能要。要么太做作,要么就太娇气。这样的人,又怎么能过好日子呢?小城体育场边有一家烩面馆,生意很好,食客盈门,问其做法却极简单,最大不同就是自己手工制作的面片。走进小院里有一间屋子,有妇人在里面专职揉面、省面,制作面片。手工的面片,筋道耐嚼,远非机器可比。我觉得这小店也适宜于同仁堂对联:炮制虽繁必不敢省人工,品味虽贵必不敢减物力。做饭与做药、做工与做人都是相通的。喜欢吃老烩面,有空的时候,约上几个朋友,烩面馆一坐,几盘菜,几碗面,边吃边嚼,吃的不仅是滋味,还有时光和过去的回忆。